黄色,到处都是一片灰蒙蒙的土黄色。那些美丽的沙丘仿佛变成了一座座坟茔,风的尖啸中有无数魂灵在哭泣。风声呜咽,时松时紧,像一阵阵悲咽的胡笳,欲把人带进往昔的历史烟尘里……
玄奘挣扎着掀去身上的沙土,他知道他必须站起来,否则等待他的就只有被活埋的命运。
时间与空间,在他面前组成了一幅幅流动的图形,看不清苍天,辨不明大地,更分不出东西南北。世界仿佛回到了初始状态——没有日月星光,没有山林树木,有的只是一片混沌。
难道这就是开天辟地前的原始洪荒时代?那么自己究竟从何而来?又要往何处去呢?
玄奘觉得自己的大脑也开始陷入混沌,刚能勉强起身,就见一座巨大的黄色沙山,带着震耳欲聋的声响,呼啸着压了下来!
他惊骇地扑倒在沙丘后躲避,转瞬间便看到那座沙山被狂风吹散,滚烫的沙粒暴雨般打了下来!头上的斗笠被风吹起,他一伸手没抓住,那斗笠便如一片树叶一般,打着旋儿地消失在漫天的沙尘之中……
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要被卷起来了,却又神奇般地被按下去,原来是另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往下压着他。
这一上一下两股力量如同两个恶魔,一个拼命要把这草芥般的人类带到天上去;另一个则拼命地向下按压,似乎要将他拉向地狱……他的身体几乎被撕裂,想喊,却喊不出来……
周围的空气似乎也经受不住,在这两股力量的巨压和撕扯下发出尖利的啸声。
他已经完全不能自持,胸腔中塞满沙粒,几乎无法喘息,只能伏身在沙丘背后,紧紧地闭着双眼,一任灼烫的沙尘再次将他的身体掩埋……
隐约中,他看到了母亲,她正在很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,静静地微笑着,那双熟悉而又美丽的大眼睛里,满满的都是慈爱。
他心中一痛,再也移不开目光。
母亲的形象是那样沉静高雅,像极了观自在菩萨,大漠肆虐的风连她的一片裙角都吹不起来。
可惜风沙遮住了母亲的面容,他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,希望能看清楚些,却立即被沙粒塞满口鼻。
母亲!他在心里呼唤着,谁知刚一动念,母亲就悄然消逝,刹那间无影无踪……
痛楚布满了整个身心,自进入大漠以来,他在诵经念佛之余,总会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,他知道这是业力使然,因而并不在意,更不去有意克制。思绪这东西要来就来,要去便去,何必那么在意呢?
更何况,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片段,为他孤独的大漠旅程增添了一丝清凉,一缕温暖。
同时需要清凉和温暖的地方,大概也只有大漠了吧?
天渐渐黑了下来,细若游丝的鬼叫声从各个角落传来,风中裹挟的砂石纷纷砸下,劈头盖脸,誓要把这闯入禁地的人类埋葬于此。
母亲,您是否还在看着祎儿?祎儿知道,其实您从未离开过,您在孩儿幼年时示现无常,是想要儿早早明白这世间的苦痛,以渡儿到达人生的彼岸……可叹祎儿根器太浅,始终做不到“心无挂碍”。
母亲,就让祎儿带着对您的思念,走向菩提之路,好吗?
狂风中,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,进入到一种安宁平和的冥思状态,禅悦布满身心,以至于忘记了一切,就连沙暴是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。
直到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将他惊醒。
“有人来了吗?”他的心中暗暗吃惊,从沙中慢慢抬起头来。
自进入这个大流沙以后,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活人,甚至都没有产生过这种奢望,以至于听到马蹄声后,一时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风沙吹坏了耳朵。
可是,那分明就是马蹄声啊!
真的有人来了吗?在这茫茫大漠之中,在这可怕的死亡之海中,我将拥有一个同伴!我们可以相互扶持,相互鼓励,共同走出这大漠!
他等待着,祈祷着,希望这一次不是海市蜃楼——他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沙海中的蜃景了,有时甚至会听到笙歌悠扬,看到战旗飞舞,数百骑战马迎面飞奔而来……
马蹄声越来越清晰,玄奘再也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,站了起来,满怀希望地朝来路望去——
在他视线的尽头,遥远的地平线上跑来了一匹马,孤零零的一匹,马上并没有人。
随着那匹马越跑越近,他终于看清楚了,来的竟是赤离——是那匹带着他走进这沙碛的赤老瘦马,它没有回第四烽,它跟过来了!
刚才的那场沙暴早已抹掉了他留下的所有足印,可是这匹聪明的老马还是找到了他!
玄奘呆立片刻,便激动地迎上前去,紧紧抱住赤离的脖子,轻轻地念一声“阿弥陀佛……”他的眼睛酸涩,却早已流不出泪水。
赤离也亲热地依偎着他,为找到这个不靠谱的主人而高兴。
抚去老马背上的沙土,玄奘又是欣喜又是伤感,他终于意识到,他不是在踽踽独行,而是有一个坚强的伙伴,一个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道友。
玄奘一直相信奇迹,他坚信,只要自己不放弃,奇迹就有可能发生。
就在这个深夜,他发现了奇迹。
前方出现了一大片胡杨林。
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庞大的胡杨林,从远处看,黑压压一大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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